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感念先师风雅惜

作者: 出版日期:2012.09.10 点击数:0

【副篇名】吴宏聪先生关爱后学琐事点滴

【作者】

【报纸名称】:中山大学报

【出版日期】2012.09.10

【版次】第03版:教师节专题

【入库时间】20131020

【全文】

文/中文系教授 陈希

人生是一种联结,而不是孤立的真空存在。生命是需要鼓励的,何况我这样默默无闻的一个年轻后进。实际上,吴老对现代文学教研室的晚辈,对整个中文系的年轻教师,不分对象,不论先后,都一视同仁,非常关爱

著名现代文学研究家、德高望重的吴宏聪教授是一位深受师生爱戴的仁厚师长。我负笈南下入中山大学学习时,吴先生已经荣休多年;后来毕业留系从事现代文学教学和研究,与吴老直接交往很少:一是年轻卑微,不忍烦扰德高望重的前辈;二是琐事缠身,疏于探访。但是多年前,我因偶然的机缘,两度接席,恭聆谆谆教导,先生语重心长、殷切关怀以及博通洽识、语妙天下,至今难忘。

首次与吴老近距离接触,是2002年重阳节中文系工会里组织退休老职工茶叙活动。当时我刚留校任教,忝列中文系工会委员,参加联络接待工作。记得那天吴老身着休闲便服,兴致很高,谈笑风生。饮茶中,他把我叫到身边,专门询问了我的专业领域和研究方向,顺便谈及现代文学教研室其他年轻同事的情况。由于历史的原因,中山大学现代文学学科出现中年断层,青黄不接,吴老是中文系现代文学教研室创建者和老领导,向来关心现代文学教研室的专业发展,鼓励年轻学仁潜心学术,期盼脱颖而出,成长起来。茶叙结束送吴老返家的途中,他语重心长地告诫我心无旁骛,注重积累,厚积薄发,叮嘱我有新的论著发表,呈送他老人家阅览,“先睹为快”。吴老的一席话,既是殷切关爱,更是鼓励和鞭策。

人生是一种联结,而不是孤立的真空存在。生命是需要鼓励的,何况我这样默默无闻的一个年轻后进。实际上,吴老对现代文学教研室的晚辈,对整个中文系的年轻教师,不分对象,不论先后,都一视同仁,非常关爱,这种关爱非常真诚,不带半点功利性质。在生命中的最后几年,吴老身体每况愈下,但仍心系中文系的发展和未来,与前来探望的领导同事谈论最多的是学科建设和人才培养,对自己的身体不以为然。吴老的这种关爱,深切、温馨而博大,润物无声,难能可贵,既是一种期待和注视,也是一种精神和动力,更是一种学术感召和薪火相传。

另外一次亲承教泽是2003年秋天。中文系邀请著名文学史家、武汉大学陆耀东教授来穗讲学,安排我全程接待,期间陆先生主动提出去看望年高德劭的吴老,我负责联系和陪同。是日上午9点,我们如约来到中山大学东北区马岗顶绿树掩映的古朴红砖房,鹤发童颜的吴老提前下楼迎客。老友见面,吴老热情与陆老师握手,还特意过来与我这个年轻的“陪客”握手,真诚有力。步入客厅,吴老让座倒茶,不亦乐乎。德诚于中、礼形于外,待人接物这些小细节透出吴老的仁者修养和君子风度,显示老一辈学者的精神气象和人格魅力。

记得叙谈伊始,吴老拉着陆先生的手问起年龄,陆老师回答:“学生今年七十有三”,吴老笑道“你还年轻啊 ”当时吴老八十五岁高龄,但却如此乐观、优容与风雅,给在场30多岁的我很大启发。吴老解放初曾任中南军政委员会广州军事管制联络员,接管中山大学,言谈从50年代初负责接管武汉大学的徐懋庸谈起,直至70年代末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的创办、80年代的“重写文学史”,以及90年代吴老与陆先生合作编纂的《徐志摩全集》。回首往事,臧否是非,针砭时弊,谈古论今,笑看风云。时而低声诉说,时而抚掌相视。听者如沐春风,思绪万千,亲炙二位名师畅谈学术、共话人生,何其幸运。

话题最后转到当前研究动态,“还年轻”的陆老师谈了自己撰写新诗发展史的体会,吴老肯定陆先生从原始第一手史料的普查出发,力争撰写完备厚重的新诗信史的理念,称赞陆先生学养深厚,特别是在新诗史料搜罗方面用力最勤,收藏最丰富。听到吴老此番言论,我非常惊讶,没有想到吴老见解这么独到,思路如此清晰,对学术前沿异常敏感。陆老师诚恳地说,吴老等中大学者70年代在故纸堆中发掘鲁迅轶文《庆祝沪宁克复的那一边》,在史料研究上厥功甚伟、功德无量。吴老谦逊地说,新诗史料我没有专门做研究,但是中山大学中文系收藏有我国第一部新诗集《新诗集》》(第一编),新诗社出版部1920年1月出版,早于胡适的《尝试集》;中大图书馆收藏的民国报刊和书籍很丰富。

听了吴老的介绍,陆老师很激动。听说我在中大旧报刊阅览室和民国书库浸泡多年,吴老建议由我引导陆老师专门去参观中大图书馆。浏览书刊目录,参观藏书室,陆老师收获颇丰,譬如《诗》、《金屋月刊》、《乐群》等1920年代、30年代刊物,上海、北京等地的重要图书馆都难以寻觅到,而中大收录有原版,有的甚至是全套。而外人多对此不了解。中大民国藏书“养在深闺人未识”,吴老郑重推介,既是出于学术公心,资源共享,同时也是出于学术交流之苦心,以期中大现代文学学科引起全国同行的注意和支持。

自从陪陆耀东教授去拜访吴老后,竟多年未见到吴老。有一天晚上八点左右,吴老忽然打电话到我家,说是读到我写的黄节传,感觉文笔不错。第一部黄节传记,出自现代文学学者之手,显示了一定的国学修养和古今贯通的能力。吴老特别肯定我“以诗证史”的方法,并提到书中所写黄节去世、弟子萧涤非奔丧抚棺痛哭的场景,吴老说:“我就读西南联大时,萧涤非应闻一多邀请任西南联大副教授,同学之间广为流传并深为感动的就是萧涤非老师哭师的故事。萧老师真是性情中人啊 ”最后吴老感慨:“你的书能找到这样的史实,真是不容易。”

吴老有感于萧涤非哭师,其实他自己非常重情谊,温润如玉,感人至深。之所以如实写下吴老的电话,绝对不是自得于吴老的表扬———些微成绩的评论实为师长对学生的鼓励和鞭策,而是因为吴老竟然真的看过无闻后辈的小书,并且亲自来电谈自己的读后感。要知道在生命的最后几年,他听力严重下降,阅读也劳神费力,有时甚至是拿放大镜看。而我所谓的“电话惊喜”,在吴老那里却是日常生活,“回访”、“去信”成为自然习惯。

人生天地间,忽如远行客。没想到这次电话是我最后一次对吴老的聆听。之后分别在校园小道和中文堂见到他,可吴老似乎不认识我了。我想,吴老关爱不分对象,心系永恒事业,实际上是一种“风雅惜”。昔钱钟书感念陈衍作《石遗先生挽诗二首》,有“重因风雅惜,匪特痛吾私”之句。吴老遽归道山,我回忆点滴琐事,痛悼渐行渐远的“风雅惜”。

愿风雅永存,吴老安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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