求思之深往往有得
【副篇名】——读王安石《游褒禅山记》有感
【报纸名称】:
【出版日期】2014.03.18
【版次】第B02版:人文天地/前海
【入库时间】20140430
【全文】
夏 海
《游褒禅山记》是王安石任舒州通判时写的一篇叙议结合的游记,褒禅山就在现今安徽的含山县。顾名思义,游记是记叙游览观赏的文章,往往侧重于写景和抒情,而《游褒禅山记》志不在此,以记游内容为喻,重在因事说理,寄托政治上积极进取的抱负,抒发对社会人生执著追求的精神,从而使游记的表现形式与深刻的思想内容和谐统一。
全文524字,可分为三个层次。第一层次是记游褒禅山所见的景物和经过,有两个段落,其中一个段落是介绍褒禅山的概况,“褒禅山亦谓之华山。唐浮图慧褒始舍于其址,而卒葬之,以故其后名之曰褒禅。”浮图为梵文音译,可作僧人解;禅也为音译,意思是修行,通过静静地思虑而达到佛教徒追求的境界。另一个段落是写作者与同伴游华山前洞与后洞的经过,突出前洞与后洞不同的环境特征,强调游前洞之易和后洞之难,揭示一般游人就易避难的心理。第二层次写游褒禅山的心得,这是文章的核心、灵魂和主旨所在,也有两个段落,其中一个段落是写游褒禅山的心得,这是全文的重点部分;另一个段落是借仆碑抒发感慨,提出治学必须采取“深思而慎取”的态度。第三层次是记游的结尾,补叙作者与同游者的籍贯、姓名以及作记时间,这是写游记常用的格式,说明游山有时、撰记有人,更显示了游记的真实性,“四人者,庐陵萧君圭君玉,长乐王回深父,余弟安国平父、安上纯父。至和元年七月某日,临川王某记。”
品读《游褒禅山记》,首先给人的印象是特殊。一般而言,作为游记之文,以记叙为主、议论为辅,或记叙名胜古迹,或状写山川风光。《游褒禅山记》则不然,描写景观是陪衬,大发议论是主体,不是寓理于事,而是缘事说理。其次给人的印象是奇异。这种奇异不是想像的奇异和语言的奇异,而是议论与景观、哲理与游踪之间的奇异联系,从景观无奇之中见奇,从常人无议之处议论,由一个极为普通的景点发掘了极为异众的奇论,写出了在立意和结构方面甚为奇异的游记。再次给人的印象是深刻。王安石在游记中好几处用到“深”字,其含义既有游洞求其深,更有议论和思考求其深刻。他从一次半途而废的游览,深入发掘其意蕴,令人叹为观止。游洞虽浅,因人云亦云、随人以止,甚感遗憾,却让读者去联想其洞究竟有多深多奇;文章不长,从具体经历升华,留下了深刻的思想,让读者叹服。《游褒禅山记》名为游记,实为王安石政治抱负、人生志向和治学态度的解读。
《游褒禅山记》揭示了一个客观规律,这就是“世之奇伟、瑰怪、非常之观,常在于险远,而人之所罕至焉。”意思是,世界上奇妙壮观而瑰丽特异的不寻常景色,常常出现在路途艰险遥远的地方,那些地方是很少有人去过的。一定意义上说,“常在于险远”,揭示了自然界的规律,“而人之所罕至焉”,揭示了人类社会的规律。
《游褒禅山记》讲清了一个人生道理,这就是游览胜境必须具备志、力、物三个要素,而且是三个要素的互相联系与有机结合。王安石认为:“此予之所得也。”实际上,王安石所得主要是对治学、从政而言,而不是对游览胜境而言,从主观与客观两个方面说明人生和事业成功的必备条件。为了讲清这一道理,王安石以游后洞的经历和思想变化为例,采取递进方式,逐步推演。游后洞的过程可谓一波三折,正好契合需要说明的道理。当王安石与同伴拥火而入,见到了许多奇美风光时,突然“有怠而欲出者,曰:‘不出,火且尽。’遂与之俱出。”这时,王安石他们所游后洞“比好游者尚不能十一”,即比起喜好游览山洞的人达到的深度,大概还不到十分之一,因而“不得极夫游之乐也”。为此,王安石十分感慨和沮丧,甚至有点抱怨,“方是时,予之力尚足以入,火尚足以明也。既其出,则或咎其欲出者,而予亦悔其随之”。作为推演的第一步,王安石首先提出了“志”的概念,即险远之地、奇美风光,“非有志者不能至也。”这里的志属于主观范畴,既可以理解为理想、志向,也可以理解为意志、毅力,更可以把两者结合起来理解。有了志向和意志,就足以到达险远之地吗?王安石认为不够。第二步,他提出了“力”的概念,“有志矣,不随以止也,然力不足者,亦不能至也。”这里的力可以作多种解释,就游览登山而言,是指力气、力量,这是指人的生理条件;就治学从政而言,则是指能力、水平,这是指人的素质条件。人的生理与素质是有区别的,不能混为一谈。有了志,没有力气,不能到达险远之地;有了志,没有能力,既不能做出一流学问,也不能为官一任、造福百姓。但是,仅有志和力还不够,还不能登临胜境,还不能取得事业的成功。王安石第三步又提出了“物”的概念,“有志与力,而又不随以怠,至于幽暗昏惑而无物以相之,亦不能至也。”这里的物属于客观范畴。意思是,有了志向和力量,而且又不随从他人而松懈,可是到达幽深昏暗而令人迷惑之地,如果没有外界事物的辅助,也是不可能的。譬如,游后洞则必须有火把帮助,火把就是物也。没有火把帮助,在漆黑的后洞里必然是寸步难行。在讲清道理过程中,王安石一连用了三个“不能至也”,说明志、力、物三者互相联系、缺一不可。但是,他并没有同等地看待三者对于人生的功能和作用。在比较志与力的关系时,王安石认为,志是第一位,尽志才是最重要的。实际上他对比了两种情况:一种是“尽吾志而力不足”,另一种是“丧吾志而力有余”,两种情况虽然同归于失败,但主观感受和客观评价会有很大不同。“尽吾志也,而不能至者,可以无悔矣,其孰能讥之乎?”这说明尽志而没有达到目的,不仅可以无怨无悔,而且其他人也不会讥笑讽刺。如果没有尽力,情况就不同了,既会后悔,也会被人讥笑,“然力足以至焉,于人为可讥,而在己为有悔”。从形而上的角度分析问题,王安石在讲清人生道理过程中充满了辩证法。无论治学从政,还是游览胜景,抑或是做任何事情,都是主观因素与客观因素动态变化、综合作用的结果;在一定条件下,有时主观因素是决定性的。这种决定性表现在有时有些困难在许多人看来是很难克服时,有的人却能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,突破心理和生理的局限,取得了成功。王安石正是认识到这一辩证关系,从而提出“尽吾志”的观点,强调人的主观能动性,要求人们全力以赴、坚持不懈地追求理想和实现志向。这些关于人生和事业成功的道理,对于现今的人们来说,仍有着积极的指导意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