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虷虫病”的秘密■刘绍英

【出版日期】2009.10.15

【版次】第A10版：下午茶

【入库时间】20120420

【全文】

上世纪70年代，对于小孩子来说是没有饭桌的。尤其是那个粮食和物资严重缺乏的年代。

饭熟了，一碗没有油的青菜和几根咸萝卜放在灶台上，大人围着灶台站着吃饭，而我早端了一碗饭站在了邻家的屋檐下。

邻家有五个头发枯黄、面带菜色的女孩儿，最小的也比我大，正是吃长饭的时候。她们家人口多，由于都是女孩儿，挣的工分却不多，自然分配的粮食就很少。

有一次，我端着一碗干巴巴的白饭刚站在她们家屋檐下，最小的那个叫婉贞的女孩儿，也端着一碗照得见人影的稀粥走到了我面前。

婉贞看了看我的饭，又看看自己的粥，咽了下口水说：“我们换着吃吧，我的粥里放了糖的。”

我看着她碗里的粥，汤水上面漂着切得细细的青菜叶子，很清香。我把我的碗递给她。她却没有把她的粥给我，而是转身端着两只碗进了她们家。我急了，跟了进去。

婉贞把我碗里的饭倒进了她们家的锅里，跟她的姆妈说：“晚上放点菜叶子和几瓢水，又够咱家吃一顿了。”然后转身把她碗里的粥倒在了我碗里。我的那碗白饭就这样躺在了她们家锅里。

我喝着婉贞倒给我的菜粥，觉得真的很好喝。但我心里还是怪她，怪她骗我：菜粥里根本没有放糖，而是放了一点点盐。但那天我很高兴。我的一碗饭能让她们全家吃饱。我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。我觉得自己有点像雷锋了，平时听得最多的就是雷锋的故事了。以后的很多天，我都用我的白饭跟她换菜粥吃。那些日子，我摸着自己干瘪的肚皮饿得睡不着觉，但我觉得自己很伟大很了不起。

我每天晚上像个死人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，而且一天一天消瘦。

我的姆妈很着急。她跟我的父亲说：“这孩子吃又吃得，一餐一大碗，又一天比一天瘦，怕是得了虷虫病。”

父亲用粗糙的手摸着我细细的小胳膊，说：

“孩子吃长饭，可能是没有营养，家里也没得有营养的东西，只能去抓点蛤蟆给孩子煮汤喝。”

当晚，父亲就到田里抓了几只蛤蟆给我煮汤喝。此后我家的灶头，都有一碗蛤蟆汤。

我喝着蛤蟆汤，脸色渐渐地红润，在姆妈看来，我的“虷虫病”就被蛤蟆汤治好了。

我是怎么得的“虷虫病”，这是我心里永远的秘密，我不会与人说。若干年后，我再见到婉贞时，她已出落得健康丰满，她的姊妹也都出落得健康丰满，身体透着粮食的丰盈和剩余。

婉贞似乎忘记了那段经历，她说：“见到你很高兴，我们请你吃一顿饭吧。好歹你和俺也做过邻居。”说这话时，她胖胖的手正抚着自己的粗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