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遂昌,与汤显祖相遇
【报纸名称】:
【出版日期】2007.08.28
【版次】第C3版 :平湖版·东湖·语丝
【入库时间】20120720
【全文】
汤显祖铜像
汤显祖纪念馆中的后花园 ■摄影严 律
散文天地■金星
“诗画江南处处景,绝佳山水数遂昌。”近日,由省新闻工作者协会、省记协县(市、区)域报工委联合组织了一次全省县(市)级媒体赴遂昌采风活动。笔者有幸忝列其中,而更觉庆幸的,是在这遂昌古城游园时,如同惊梦一般,与峨冠博带的一代戏剧大师汤显祖巧然相遇。
在遂昌,我的逗留时间是三天,只不过是一个行色匆匆的过客。而汤显祖在明代万历年间的1593年来到遂昌,一直到1598年才离开,他在那里做了五年的知县。虽然,曾任南京太常寺博士的他这是被降职而来,但“我见青山多妩媚,料青山见我应如是”,在任内,他为官清廉,勤政爱民,兴教办学,劝农耕作,灭除虎患,政绩显著,还常与青衿子秀切磋文字,深受百姓的爱戴。为此,他也自诩为“仙令”,称遂昌为“仙县”,并填词一首,聊表快慰——
山也清,水也清,人在山阴道上行,春云处处在。官也清,吏也清,村民无事到公庭,农歌三两声。
虽然走马观花,但承蒙主办单位的周到安排,使我们遂心遂愿地对遂昌的湖光山色多有领略。在整个的行程中,我自然对有关汤显祖的一切多有留意。在遂昌主政五年,喜好登山临水的汤显祖曾无数次地竹杖芒鞋,随处游览,既写下了许多赞颂遂昌风情的优美诗文,无疑也是“仙迹”处处。可又毕竟事过境迁,青山葱茏,许多次的寻觅与回望,获得的只是如“只在此山中,云深不知处”一般的惆怅和茫然。值得欣慰的,是终于去了汤显祖纪念馆。
纪念馆修建于1995年,面积800多平方米,由前院、馆舍、后花园三部分组成,环境幽静,古朴典雅。我似乎是专为这小巧而别致的后花园而来。园里小径蜿蜒,两边遍植梅柳,循着半人高的围墙,刚一起步,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莺声燕语,似欢欣,又似期盼。驻足细听,恍然如见,原来是《牡丹亭》中一往情深的杜丽娘在吟唱着《寻梦》中的《懒画眉》:“最撩人春色是今年。少甚么低就高来粉画垣,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。睡荼醿抓住裙衩线,恰便是花似人心好处牵。”音响设置得很巧妙,深藏不露,如大家闺秀,大门不出,二门不迈,却又如影随形,总在你的耳边低回婉转。偶一抬头,见前面池水碧绿,边上有亭翼然,上书“牡丹亭”。
“童子诸生中,俊气万人一”,虽然早有才名,虽然始终怀抱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远大理想,但汤显祖的最大贡献,同时也使遂昌人最感到自豪的,就是他在治理遂昌的那些年里,构思并落笔创作了传世巨著《牡丹亭》。汤显祖的主要著作有传奇《玉茗堂四梦》(《还魂记》、《紫钗记》、《邯郸记》、《南柯记》)和《玉茗堂文集》。而他自己则认为:“一生四梦中,得意处唯在《牡丹》(即《还魂记》)。”南安太守杜宝之女丽娘,正值芳年,读了《诗经·关雎》后,引起伤春之感,不顾父母约束,和丫环春香同到花园寻春,看到园中姹紫嫣红的美景无缘欣赏,甚是伤感,回房后春思昏昏,在睡梦中见一书生持半枝垂柳前来求爱,丽娘不禁春动,双双在牡丹亭畔幽会。不想正当缠绵难舍之际,丽娘的母亲进入园中叫醒了她。醒来后的杜丽娘从此幽思成疾,一病不起。这就是《牡丹亭》中最广为传唱的“游园惊梦”。汤显祖在剧本《题词》中写道:“如丽娘者,乃可谓之有情人耳,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,生者可以死,死者可以生。”在感慨唏嘘中,这小园便在我的眼中如真似幻起来,而刚步入牡丹亭正欲左右张顾,耳边则又轻柔地响起了杜丽娘在“惊梦”中的那一曲《皂罗袍》:“原来姹紫嫣红开遍,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。良辰美景奈何天,赏心乐事谁家院……”
恋恋不舍,却又深感此地不可久留,我的心情在一时间莫可名状。步履凝重地迈出园门,却不料在门外的偏园内与汤显祖撞了个正着。这老先生宽袖大袍,双手拱在胸前,一脸谦恭而清正。他对每一个经过他跟前的人都行着一种特有的注目礼。我突然发觉,这后花园,这《牡丹亭》里的悲欢离合,幕起幕落,其实全被守在这门外的他一个人匠心独运地掌控着……魂兮归来,风情万种,笔落惊风雨,剧成泣鬼神。怀着一种叹服与膜拜,我擅自与他合影留念。到了不得不告别的时候,我再一次注视着他,他依然以不变的姿态,瞩望着前方……我想,那定然是人类至爱真情的所在,触手可及,或者遥不可待……
关于汤显祖,一个有趣的现象又不能不说。1595年,当莎士比亚创作出他的《罗密欧与朱丽叶》时,汤显祖也差不多在这个时候,在浙中遂昌这块被他治理得大为改观的土地上,构思并塑造了杜丽娘和柳梦梅这两个同样典型的形象。而更难得巧合的是,东西方这两位戏剧大师,同在1616年逝世。莎士比亚去世于这一年的4月23日(西历),活了52岁;汤显祖离去于这一年的6月16日(农历),终年66岁。莎士比亚的同时代人本·琼森曾预言:莎士比亚“不属于一个时代,而是属于所有的世纪”。其实,被誉为“东方的莎士比亚”的汤显祖又何尝不是如此。
在遂昌弃官后,汤显祖回到江西的临川故里,“家居二十年”。除了史书与剧作,除了越来越大放异彩的昆曲,我与他本人,只在今日山更青、水愈秀的遂昌相遇了一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