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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绍棠和他的乡土文学

作者: 出版日期:2013.03.16 点击数:0

【报纸名称】:城市晚报

【出版日期】2013.03.16

【版次】第C02版:星期6悦读

【入库时间】20130410

【全文】

鲁迅《孔乙己》、赵树理《小二黑结婚》与刘绍棠《京门脸子》都是不同时期乡土文学的代表作

1997年3月12日,乡土文学作家刘绍棠在京病逝。刘绍棠逝世多年,乡土文学犹垂香。同时代作家如废名、彭家煌、艾芜、沙汀、台静农、沈从文、萧红,所存作品中那浓厚的乡土和地域色彩依然吸引着当下读者。现代作家中也不乏以乡土文学见长者,如刘震云、李佩甫、贾平凹,其新作《我不是潘金莲》、《生命册》、《带灯》直面新的乡土现实。

《京门脸子》、《蒲柳人家》是刘绍棠乡土小说代表作。作品中,他把自己的笔伸向普通的农家,文笔通俗晓畅,描写从容自然,结构简洁完整。著名作家、“荷花淀派”创始人孙犁曾受刘绍棠之邀,专门撰文评点“乡土文学”。

京门脸子(节选) 

谷老茬子大伯是我的救命恩人。

他住在我家东隔壁的柳篱小院里,两间蝈蝈笼子似的小屋,一人一口。

鱼菱村的年轻子弟,到北京学买卖,到天津卫学手艺,十有八九熬不到三年零一节,就半途而废。谷老茬子大伯却与众不同,搭一条南下的大船,一走八年下落不明。他从拉纤熬到撑篙,从撑篙熬到掌舵。他不吃水上饭,跳到旱地上,也没有回鱼菱村,又在河那边的村村庄庄扛了几年长工。我的外祖父的那个村子种西瓜出名。村南村北,村东村西,四眼萧妃井。相传,辽国的萧太后,带兵进攻北宋的三关口,驻跸通州境内,要喝甜水。方圆百里,凿得大窟窿小眼,才得到四眼甘泉井。一眼井供她喝水,一眼井供她沐浴,一眼井供她酿酒,一眼井供她煎汤熬药。后来,这四眼井的井水浇灌瓜园,西瓜个儿大,口甜,色、味、香在全县独一无二,名叫鞑子蜜。谷老茬子大伯在那个村子学会种瓜。我的外祖父是个私塾先生,他又跟我的外祖父学会识字。积攒了几个钱,二十八岁回到鱼菱村;我的一个姑姑正要出门子,陪送十八抬嫁妆,就把东院墙外的一块半亩小园卖给了他,还典给他三亩河洼地,农忙时节却又在我家打短工。他不但会走船和种瓜,而且还会唱戏,更有一身武艺。

村里人都夸他武艺高强,我可从小到大都没看见他卖弄过一回,也没见过他动手打架。我只见过他正月十五赶庙会,河上的冰像玻璃,扔下一个土坷垃,能砸一个窟窿;他却能把我扛在肩上,不慌不忙从冰面上走过去,玻璃似的冰面不裂口子。数九隆冬时节,冰冻三尺地裂缝,他却不穿棉裤和棉鞋,没得过一场病。收割的高粱地,高粱茬子像一把把尖刀,他能光着脚从高粱茬子上走一拢。这是我的耳闻,不是我的目睹。

鱼菱村每年挂锄时节,到外村扛长工的人要歇上十天半月;在北京做买卖和在天津卫耍手艺的人,也都回家歇伏。春节前后,也是如此。于是,他们便串连起来唱戏。自由结合,各尽所能,会唱京戏的唱京戏,会唱梆子的唱梆子,会唱落子的唱落子。京、评、梆烩成一锅,忙坏了任劳任怨的蹩脚琴师,一把胡琴独挡三面。至于行头,也不难解决。鱼菱村有会攒花、制鞋的工匠,冠盔、朝靴、玉带、头面都能拼凑出来。蟒袍虽然难做,却也有办法因陋就简。裁得高粱纸,画上图画,粘贴在长袍上,穿起来像不像三分样。他们或是在大空场上撂地摊儿,或是在土地庙前垒土台,紧锣密鼓,乱打家伙,琴师变奏,手忙脚乱。演员们并不要求配乐如何的严丝合缝,反正是各唱各的调儿,扯着脖子喊叫,各显神通就是了。乡亲们对于这种杂乱无章的一团混唱,戏称之为狗打架。这个自乐班,也就被叫做狗打架班。三个剧种哪有统一的本子?临场抓喂,随便对白,任意插话,使用的都是生动活泼、诙谐俏皮的农民口语,引人捧腹大笑,前仰后合。谷老茬子大伯是这个狗打架班的主角,每一回演出都是他的大轴。他只会演武打戏,每出戏只有两句戏词儿,上场是“来将通名,咱的枪下不死无名之鬼!”下场是:“败将哪里逃?追!”整出戏的头尾之间,都是刀光剑影,大打出手。

我自幼爱听评书,也爱看戏;书瘾大,戏瘾也不小。谷老茬子大伯的戏,我最感兴趣。他和给他打下手的配角儿,手里都是寒光通人。冷气森森的真刀,开打起来,刀碰刀冒火星子。我看得高兴,不许收场。“败将哪里逃?追!”谷老茬子大伯和打下手的配角儿,一追一逃下了台,我便哇哇大哭。于是,谷老茬子大伯又把扮演败将的配角儿追回来,从头打起;三上三下,我才心满意足。有一回,打了八遍我还要看九遍,那个配角儿忍无可忍,把刀一扔,扒下行头,大口大口喘粗气,迸起青筋叫道“老茬子,你倒会送顺水人情,我可不想陪你哄孩子!”

(原载《人民文学》1984年第5期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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