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衡:孤独地做场梦有时,快乐就是在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下拥有最
【报纸名称】:
【出版日期】2011.10.14
【版次】第D10-11版 (杂志)
【入库时间】20111230
【全文】
一个大车间,流水线上正繁复地组合着一些零件,但一眼看不出是什么东西。突然,一只不起眼的小齿轮从零件堆上掉了下来,随即粘在一双鞋上。这是一个小小的意外,但就是这个意外,碰巧将生产线上最后一辆车弄出了一个明显的瑕疵。“这就是动画片的开头?然后呢?”“然后是一个很漫长复杂的故事,有城市和乡村的变迁,有好莱坞式的冒险,有单车们的秘密基地,一言难以穷尽。但我可以告诉你故事的结尾:由于某些疯狂单车的报复,城市里交通瘫痪,人们的第一反应不是相互帮助,而是拿出手机拨打电话。很讽刺对不对?当有事发生,我们第一个想到的并不是身边的人,而是远方的人。”
国庆前某日,钱江路凤凰城刘衡的工作室内,他眉飞色舞地给我讲了这个单车故事。如果一切顺利,若干时日后,我们将会在电影院里看到这部90分钟的动画长片。“导演”一栏的介绍应该是这样的:刘衡,毕业于中国美院油画系,曾是自由职业者,后做过广告公司,最终成为一个坚定的动画片热爱者和从业者,创办了杭州乾域动画公司。P.s.“单车故事”是他的动画片处女作。处女作就拍了一部长片,这样的事情在动画王国里可不多见。“难道你不应该先拍一些短片积累经验?何必先去搞一部电影。”我确实问了这个问题。据说他的朋友们也有类似的疑问,而他的回答总是:如果我先拍短片,那就是想到什么拍什么,没有目标。但我现在有一个终极目标,就是将这部长片拍出来。我所有的工作都不能偏离这个目标。
他是巨蟹座。巨蟹座的人自有其坚如磐石的执念,有时百死而不悔。
说到底,这是他选择的人生。
他写剧本的经过听起来就像一部电影。一个从未受过剧本写作专业训练的人,买来一本美国知名电影顾问维基·金的《21天搞定电影剧本》,花一天时间一口气读完,整个人莫名兴奋,觉得自己浑身都是“灵感”。于是他埋头写作,每天一写便是十小时,亦不觉疲倦。不到半个月,剧本完成。按书上所说,此时应先放松休息,再进入修改阶段。他便无比轻松地带着老婆孩子去了安徽,狠狠玩了几天,内心深处不免觉得,写剧本难乎哉?不难也。待到尘埃落定,正襟危坐重新审视初稿,不出意外的很快发现“一小点”问题。简单,只要改一下下就好。开始改,又发现高潮部分好像也不太给力。这也不难,再加点料便好。但改了这处,那处是不是也得跟着改?不然逻辑性要出问题……就像一副多米诺骨牌,一点小小的松动足以引发一场雪崩,到最后,初稿被他改得面目全非,只能从头再来。
就在这样的自我折磨中,他觉出自己的贫乏,生起了敬畏心,脚步也越来越慢。慢到什么程度?公司成立数月,LOGO和名片仍未做好。每日里,他和妻子来到工作室,看各种闲书可能就会花去一天时间,或者在网上看几部片子,轻易又消磨了半日光阴。工作室始终只有他们两人“上班”,从清洁工到董事长,全被他们包揽。要招人吗?当然。拍电影是如此庞大的一个工程,光靠两个人怎可能完成,但是,等明年再说吧。今年是他的积累阶段,他要做的事情包括:完成剧本大纲;做一个问卷调查,看看自行车这个题材有多少人会感兴趣;去上海的自行车厂采访,了解自行车的生产过程;买一辆单车,将它拆得只剩一个个小零件;去档案馆收集老照片和原始资料,以便在电影中还原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城市、乡村面貌……总之,这是他一个人的孤军奋战,梦想清晰可见,但异常遥远。
妻子有时候会纠结:工作进度如此之慢,好像不太现实,何时才能挣到钱?他便“教育”她:什么叫现实?现实就是此时此刻,何必为未来的事情烦恼?
这个问题上,他早就豁然开朗,“别的事情,比如有没有钱,能挣多少钱,其实都是一种干扰”。
有时,快乐就是在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下拥有最大限度的自由。他说,他挺快乐。
很多年前,他从中国美院毕业,在义乌做广告公司,从那时开始学电脑,做三维设计,慢慢发现,这才是自己的心头至爱。
2008年,他转型做动画,在一个台湾人的动画公司里干活,成天跟老板吵架。对方总是催他:就剩你的活了,怎么还没做出来?随便弄两下就行了,要不然今天的任务完成不了。他挺郁闷:怎么能“随便弄两下”呢?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。最好你们先去接点别的活,先做着,等我把手头的活做得尽量完美了,再交上来。
他总是心存幻想:能不能实地考察一下场景,拍些照片?能不能把自己派到小学去,观察一下小学生们都在做什么?能不能提前一个月——甚至两个月——来做一个片子?而现实是一盆冷水,瞬间浇灭那些热情的火花。所以,他现在自己做动画公司,便将那些身不由己的东西通通放下,身姿顿时无比轻盈。然后,他用一种最笨的办法,去做那些别人不愿意做的事情,像愚公移山,也像潜龙在渊。就在轻与重之间,他逐渐了解到自己要走一条怎样的路:“我不一定会得到一个很好的结果,但总要把这个事情做完、做好,如此方不负初心。”“可是再慢也总归有一个期限?”这是最后一个问题。“一年。如果一年之后我看不到一点希望,如果我发现自己真的不是做动画的这块料,我会很爽快地认输。”但现在,他也许宁愿自己是一个天真而坚定的理想主义者,安静又孤独地去做一场梦。